速途網1月8日評論 (主筆/彭盼盼)“可是他豪橫了一生,難道,就真把以前的光榮一筆抹去,而甘心向敵人低頭嗎?”——老舍

part 1
逗鳥兒、遛彎兒、滑冰、管閑事兒,和胡同里其他大爺一樣,六爺原本過著簡單、平淡無奇的生活。誰知兒子在外闖了禍,惹火了“三環十二少”富二代,泡了妞還劃了車。六爺不得不重出江湖,想以自己的方式救出兒子。
可惜,時代在變,江湖早已不是原來的江湖。
“老炮兒”在北京話中專指提籠遛鳥、無所事事的老混混兒。不過電影里的這個老混混兒辦事局氣、豪俠仗義、講理、講規矩、有原則。
雖然年輕時也曾一把日本軍刀對付十幾個人、九四年因為打架被判了刑,失了老婆、“折”了孩子。
燈罩兒無照擺攤被城管打臉,說賠三百立馬掏三百,打臉這碼事另算、燈罩兒三輪車被拖走了,幫著再攥一輛、去看守所贖回三兒、多次給街邊白發老人點煙……電影里表現的這些胡同文化帶有痞性,卻又時不時讓人覺出充滿人情味兒的街坊文化來。
六爺堅守的社會處事原則是萬事講個理。講誠信、講道義。就像電影開篇的鏡頭,盜亦有道。理虧的事,也認。所以在燈罩兒用貴漆刷了刮痕幫倒忙后,六爺表示賠不起,但會盡量湊錢。
有人或許會問,要重刷恩佐法拉利一道門的漆面可不是10萬的事兒,為什么六爺又只能說賠不起、盡量湊,而不是全額賠付?
處理問題不是生搬硬套,講道、講理也不是講絕對對等。
如果說道和理是簡單的一就是一,二就是二,那么老子的道就是平等了。
在燈罩兒的觀念里,車漆掉了,補一補就好,雖然有礙觀瞻,但是不影響使用,有什么大不了?更何況還是用很貴的漆補的。這不是強詞奪理,思維方式不同導致結果處理方式有差異而已。
曉波故意劃車,該賠多少心甘情愿。燈罩兒好心辦壞事,屬于過失性行為,并非故意。過失殺人和故意殺人在法律判決上還有所差異呢。再說了,要賠一百萬呢,不可能賠,他是個開小賣部的。
更何況,并不是所有東西都可以明碼標價,用金錢來衡量。當無法達成共識時,就必須找到彼此都承認的一個交點。而他們的交點,就是茬架。不過茬架也得講信用,約了時間,不管自己人來不來,“還有對面的呢”。
電影結尾,“雙方本該發生一場規模宏大的茬架,結果以耿叔獲勝成功拿到存單”,老炮沒有這么做。他還是把存單寄到了中紀委,然后如期赴約。他堅持誠信,但在國家利益面前也絕不含糊。
正如六爺所說,“我們雖是小老百姓,但有些事兒還是得做呀。”
part 2
六爺不是一個人,他也有自己的圈子。
他們的圈子是有情有義的圈子,不是小飛的狐朋狗友,也不是曉波那整日只知道打游戲的兄弟。
年輕時,闖蕩干架、叱咤風云。如今散落各地,大部分也都沒落了。賣煎餅果子的、暴發戶、修車的、開車的,多數都被柴米油鹽的生活羈絆著。洋火兒下海經商,算是比較成功的一個。生活方式的轉變,導致六爺與洋火兒之間產生隔閡,六爺拒絕接受洋火兒的錢財幫助。
可是,當六爺手術時,洋火兒卻對話匣子說,“六爺在醫院的費用已經結清,我就先走了”。
當得知六爺身患絕癥,趕去與六爺相聚,卻發現六爺獨自約架時,洋火兒打開車后箱,拿出高爾夫球桿,西裝革履走在最前面,“干架就干架嘛,說什么得絕癥,六爺我們來了!”
時代在變,人的生活方式在變,唯一不變的,無非就是個“情”字。
電影快結束的時候,鴕鳥與老炮兒在北京的大馬路上飛馳,全然不顧圍觀的群眾和緊追不舍的交警。最后一個鏡頭中,老炮兒們從看守所走出來,一個個笑容燦爛、神清氣爽。
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他們都到了知天命的年齡和階段了。入個監獄,他們已不覺得害羞了。更重要的是,他們心里有評判是非對錯的標準。
心里敞亮,身前身后都是陽光。
part 3
劇里有一個特別重要的人物——吳亦凡飾演的譚小飛。
小飛和曉波一樣,無疑都是新一代的代表。小飛的社會是怎樣的呢?開著價值60萬美元的恩佐法拉利飛馳在北京三環的冬夜,官爹、金錢、美女、豪車、兄弟他都有。
就是這樣一個狂拽炫酷屌出天際的富二代,第一次出現正臉,卻是在長輩的叨嘮下專心致志地捧著古龍的《小李飛刀》。
可見對于江湖,其實他是向往的。他的生活也是一個江湖,而且他在這個江湖可以呼風喚雨。不過他對這個背靠父親的江湖似乎并不滿意。直到他遇到了六爺,這個他以為只存在于小說中的人,才明白,他內心期待的江湖究竟是個什么模樣。
電影里可以看出他與對于家人其實并不和諧,對于官爹的諸多安排,他也是無可奈何吧。所以才會飆車耍酷,靠外在的彪悍掩蓋內心的空虛。
他本可以用耿叔的方式輕易的解決掉老炮,但他是他所處的社會圈層的叛逆者,所以他想見識老炮的社會——那個他以為只存在于小說里的江湖。可惜,他叛逆的代價最終把自己和父親送進了監獄。
有人說小飛對六爺由最初的劍拔弩張到最后的尊敬崇拜顯得有些太過突然。的確是,因為一段“六爺深夜赴約還錢,小飛救人”的片段被刪減。六爺在約定時間來到頤和園西邊野湖,還被小飛女友偷出來的十萬塊錢,卻突發心臟病。小飛著急讓手下打電話叫救護車,這無疑是小飛對六爺情感最大的轉折點。
故事最后,六爺穿著軍大衣、扛著軍刀獨自穿過頤和園西邊的小野湖赴約。心梗發作,倒在了湖中央。前面是落淚的小飛,身后是飛奔而來的老炮兒們。
這世道,江湖已不在。
part 4
六爺長得又丑又老、又窮、每天在院里瞎逛、溜個鳥,還進過監獄,用現在標準看,絕對的窮屌絲。而霞姨許晴呢,貌美如花、重情重義,偏偏愛了二十年,不離不棄。
霞姨有一顆純樸的心,返璞歸真,真就是空和無,腦子里沒有過多的我執。她甚至說不出來自己為什么愛對方,面對曉波的質疑,只是說,你爸跟現在這幫人不一樣。語氣堅定得容不得人質疑。
回憶到十六歲六爺牛逼時候的樣子,霞姨語氣里透著欣賞和自豪。最開始,腦子里裝了許多關于六爺的東西,最后全部倒掉,只有一個對六爺好的執著。這不正像武功忘了所有的招式,無招勝有招,隨心而發,卻發揮出巨大的威力。
當一個女人,真正愛上一個男人,大抵就是如此吧。
不管你什么模樣,只一心對你好。
part 5
有人說北京老炮兒就相當于古惑仔,大約古惑仔老了就是老炮兒呢。這樣說來,老炮兒們悲情英雄的形象似乎削弱,更增地痞流氓氣息。
不過這又有什么關系呢。遙遠的救世主里的男主角丁元英,那個精通儒釋道三家學說的商界怪才,也曾被周圍的人成為極品混混,說鬼話、辦鬼事、倒行逆施。連五臺山智玄大師給他的評價都是,“三分靜氣,三分貴氣,三分殺氣……還有一氣住于身中,游于心外——痞氣。”
可是丁元英本身是個多么厲害的角啊。可知混混、地痞好,英雄好漢也罷,都無非只是給人的稱謂、標簽而已。但人性的復雜又怎么是僅用一個標簽就可以概括的呢。倘若地痞流氓堅守誠信和道義,敢于擔當,就應該被豎起大拇指;所謂的英雄好漢依附強權、阿諛奉迎,也就徒有外在的偽裝。好人可能辦壞事,壞人可能辦好事,公道自在人心。
人活一輩子,還是得講究。縱然被時代浪潮拍在沙灘上,也要弄出些聲響。